《福樓拜短篇小說選集》──福樓拜以精準銳利筆鋒淬煉出之5則短篇,帶您一同探尋其內心世界!
橫貫歐陸歷史各時期,《三故事》道盡大師駕馭寫作的無窮境界
〈簡單的心〉,辦事俐落、誠實忠心,擁有傑出家事女僕特質的菲莉希黛,她的人生卻是一再地跌跤,在尋找與失去依託中徘徊不止……
〈慈悲修士聖朱利安傳〉,中世紀的深山城堡慶祝城主兒子誕生,有兩人為這男孩預言,老邁隱者說:男孩將追隨天父;流浪術士道:男孩將腳踏鮮血……
〈希羅底〉,西方藝術史不朽的聖經題材、著名歌劇《莎樂美》必讀前導作。且看莎樂美的母親希羅底,如何經由縝密算計,完成對施洗約翰的復仇……
青春之作同步收錄,一窺文學大師也曾有的年少輕狂
〈藏書癖〉,巴塞隆納的怪奇書商,為了將全世界的珍奇書本納為己有,若有必要,他甘心赴死……
〈狂人回憶〉,一個狂人的自述,在他看盡世間滄桑後,向好友傾訴的告解與自我剖析,對生命、社會、愛情,與所謂的「永恆」……
專文導讀推薦
中央大學法文系助理教授/翁振盛
「以一種美好的語言去刻劃醜惡的現實,鞭辟入裡,直指核心,沒有多少人可以做得比福樓拜更好。」
【精彩書摘】〈慈悲修士聖朱利安傳〉
一個冬日早晨,天還沒亮,朱利安已扛著弓、將一束箭投入鞍袋,整裝出發。
他的丹麥馬踏步前行,蹄聲規律,兩條巴吉度獵犬跟在後頭,寒風呼嘯,冰珠黏附大衣。天邊泛起魚肚白,微亮間他發現幾隻野兔在兔窩旁跳躍,巴吉度獵犬立刻撲上去,東奔西跑,頃刻間,那些野兔的脊骨盡數折斷。
不久,朱利安進入森林。枝頭上有隻凍僵的松雞,頭埋進翅膀裡正在睡覺。朱利安用劍背掃過雞爪,雞落地後也不撿起,丟著繼續往前。
三小時後,他登上山巔,地勢極高,天空看上去幾乎是一片黑暗。前方岩石猶如長牆矗立,谷底深不可測,突出的懸崖末端,兩頭公羊正朝深淵探看。他沒帶弓箭(因馬匹留在後頭),於是打算爬下去靠近公羊。他俯身赤腳,溜到第一頭公羊身旁,持匕首刺進羊腹,另一頭受驚,跳進山壁間隙。朱利安追殺過去,但右腳一滑,跌落剛才那頭公羊屍體上,整個人成大字型,面朝深谷。
他順著河岸邊生長的柳樹走回平地,附近野鶴群聚低飛,不時從他頭頂飛過,朱利安揮鞭痛抽,一隻也不放過。
此時氣溫稍暖,雲霧消散,水氣瀰漫。太陽升起,照亮遠方一處結冰的湖水,散發似鉛的光澤。湖心有隻朱利安不認識的動物,那是黑頭海狸,雖然有段距離,仍被朱利安一箭射死,他還為取不走皮毛感到懊惱。
他走進巨木參天的林蔭小徑,密林入口樹梢盤結,狀似凱旋門。樹叢裡跳出一頭狍鹿、岔路上出現黃鹿、地洞裡鑽出一隻獾、草地可見孔雀開屏,朱利安殺光了這些動物。這時,其他狍鹿、黃鹿、獾、孔雀、烏鴉、松鴉、黃鼠狼、狐狸、刺蝟、山貓,多到數不清的動物全跑出來,圍著他顫抖,眼神充滿悲憐哀求。朱利安還沒殺累,接連拉弓拔箭,彎刀亂刺。他腦中一片空白,記不得經過,就這麼在某個地方不斷獵殺,不知過了多久,恍如置身夢中,唯一確定的只有自己依然活著。
接下來的奇景更令他目不轉睛,許多公鹿湧進競技場般的山谷,彼此推擠,呼出的氣息足以取暖,霧裡飄散熱氣裊裊。
就這麼幾分鐘,屠戮的慾望再現。朱利安興奮到喘不過氣,他立即下馬,捲起袖子,開始放箭。
射出第一支箭的當下,銳利破空之聲使群鹿紛紛回頭,鹿群間突現一個凹洞,傳出的悽慘悲鳴,引起同類不小騷動。
鹿群衝向山壁試圖逃難,然而山谷邊坡高聳,難以躍過。朱利安繼續瞄準、發射,箭如暴雨飛落,發狂的公鹿互相攻擊,憤怒反抗,彼此攀疊,鹿身及鹿角交纏成一座邊移動邊崩塌的大山。
最後,這些鹿都死了,倒在沙地上,口吐白沫、臟器外露,起伏的胸腹逐漸平緩,直至一動也不動。
黑夜將臨,樹林後,枝枒間,那片天空紅得像染血的布。
朱利安背靠樹幹,望著眼前駭人的屠殺現場,目瞪口呆,不解自己如何辦到的。
這時,他瞥見森林另一側的山谷邊,立著三頭鹿,分別是公鹿、母鹿及幼鹿。
公鹿毛色漆黑,身型巨大,鹿角長了十六處分枝及白鬚。母鹿毛色如落葉金黃,正在嚼食嫩草。小鹿一身斑點,或跑跑跳跳,或吸吮母奶。
弓箭再度拉響,小鹿登時斃命,母鹿仰天悲鳴,沉痛心碎,彷彿具有人性。此舉激怒朱利安,於是對準其胸發箭,母鹿應聲倒地。
大公鹿見狀,蹬步跳躍,朱利安送上最後一箭,正中公鹿前額。
大公鹿彷彿毫無痛覺,跨過其他動物屍體,直奔向朱利安,一副要撞得他肚破腸流的氣勢。朱利安驚懼莫名,拚命退後,這頭奇獸在他面前停下,眼神炯炯,莊嚴如部落裡的長老、法庭上的判官。遠處鐘聲響起,公鹿開口,連說三次:
「惡人!惡人!惡人!總有一天,這顆殘暴之心將使你殺父弒母!」
說罷膝蓋跪地,緩緩閉目而亡。
朱利安嚇壞了,突然覺得精疲力盡,一陣厭惡及無盡的憂傷襲來。他將雙手覆上前額,摀著臉哭了好久好久……
《福樓拜短篇小說選集》──看見大師駕馭寫作的無窮境界與曾有的年少輕狂。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